大运河里有许多有趣的东西,譬如说,河要爬坡。
大运河里有许多科技含量很高的东西,譬如说,有和四川都江堰齐名的戴村坝——南旺闸。
大运河是人工挖凿的,不是总依地势自然往低处流动。运河走到山东境内,地势高了起来,大概比长江高40米左右。山东境内南旺一带的水在分水岭处一分为二。北边的地势南高北低,水往北流,流向天津;南边的地势北高南低,水往南流,流向长江。这对行船来说,是很伤脑筋的,船要爬坡啊,要翻山啊。由南边来的漕船,先要逆水爬坡,到了济宁之后顺水下坡,一上一下麻烦之至。要修建一系列的船闸,把船开进船闸,放下后面的闸门,加水让船浮起来,再打开前面的闸门,开进下一个船闸,依次渐进升高。下来的时候,则反过来,也得一个船闸一个船闸的降。那么多船只等着过船闸,必须有严格的制度和管理,不准加塞,不准捣乱,必须设有足够权威的行政机构和官员,还必须配有足够的兵力负责维持秩序和充当劳力。
在古代,黄河经常发大水,经常决口,经常改道,经常冲断运河,更经常淤塞运河。因此人们被迫无时无刻不在调整运河的河道,不断地挖,无休止地改,而且改动极大。黄河改道幅度很大。明代时黄河南下徐州,在淮安和淮河并流,在江苏北部入海,1855年突然北移,经济南,在山东北部入海。这样大幅度的迁移,直线距离纵越三百多公里,无疑对运河的流向和挖凿造成极大的困难。以运河过黄河而言,由淮安一带的南高北低的地势变成在山东南旺一带南低北高的地势,后果不仅是灾难性的,甚至是导致漕运乃至运河北段衰败的重要原因。
难怪,查看乾隆五十年的《九省运河泉源水利情形图》和光绪年间的《清代京杭运河全图》,会发现运河河道极其复杂,和想象中的单一河道相距甚远,在洪泽湖、白马湖、高邮湖一带,河道多得像蜘蛛网一样,有黄河故道,有淮河水道,有运河,有湖水,还有坝、堤和闸,相互交错,壮观。壮观固然壮观,想当初,在东西向河道之间楞开一条南北向的人工河道,该有多难,宛如跨栏和三级跳一样,可是它是河呀。
所以,运河是智慧之作。
运河是二千多年来好多亿人的劳动结晶。
运河上有许多发明,有许多科技成果。
找水源就是一个大问题。
调节水又是一个大问题,水多了怎么办,水少了怎么办,都得考虑。
所以,不光要有治水专家、重臣,连皇帝都得频频出招,下御旨,甚至亲巡。康熙和乾隆六下江南,治水是其主要任务之一,甚至是首要任务,包括治黄、治淮、修运河。运河沿岸至今留存许多碑,都是记载皇帝的指示的,通称康熙碑、乾隆碑等等,内容全部和治水有关。这些御旨内容详尽具体,绝非空话,其中多处涉及工程细节。这两位皇帝不简单,称得上是治水的行家。这又是运河“好看”的一个细节,一个亮点,用现在时髦的话讲是一道风景线。
最精彩的是山东南旺的运河段。
运河中段的水源,既不是长江,也不是黄河,而是山东境内的汶河和泗水。汶河发源于泰山山脉的九个县的二百五十多眼泉水。在地势最高点戴村筑坝,截汶水,南流出南旺分水口入运河。明朝时工部尚书宋礼采用农民白英的建议,在河口筑分水工程——分水拨。所谓分水拨,就是在河底用石头筑一个活动的鱼脊背式的拨,用改变石拨的摆放位置、形状和角度的方式对南北水量进行分流,七分南下至淮扬,三分北上至天津,即所谓“三分朝天子七分下江南”。也可以四六开、五五开,甚至根据需要来一个倒三七开。毛泽东主席1965年来山东时,曾称白英为“农民水利专家”,称这个十四、十五世纪的伟大工程“是一个了不起的工程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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